——1939年夏
白丽梅挽着包袱跟随全校师生离开防空洞。外面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别样的气味。这气味让白丽梅心惊胆寒,勾起她对去年开斋节惨状的回忆。
“姑娘，姑娘。”奶娘回头招呼心不在焉的白丽梅。趴在她背上，紧紧搂着她脖子的小人儿,也跟着喊：“姑,姑。”
白丽梅赶紧走快两步,把儿子从奶娘的背上解下来。笑着嗔道：“叫娘，不是姑。”
小人儿那里懂得这些,他只挑容易的发音,“姑，姑”地欢叫欢笑,却发不出“娘”的音来。
白丽梅抱紧儿子，仔细观察儿子的瞳孔，看是不是有佛兰先生所描述的变大反应。可能是小人儿因为大了两个月,也可能是白丽梅这次没有惊慌失措地冲回家、奶娘背他离家时没那么慌乱，他瞳孔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有上次那样的惊惶。
王太太见白丽梅端详孩子,就凑上前提议：“白先生，你家里有没有安神汤,你熬一副自己喝。这孩子要是吓着了，即便当时不显,夜里发烧就不好了。”
白丽梅也不说家里有没有安神汤，只笑着致谢：“王太太你说的太对了。上次带他去洋医院，洋大夫也说要我吃药呢。”
奶娘也跟着说：“谢谢王太太的提醒。唉,这隔三叉五的就吓这么一回，大人孩子都离不得安神汤了。”
浩浩荡荡的几百人列队回去学校。及至进了学校,所有人忍不住都念了句“佛主保佑”。原来是学校食堂那边的花坛被炸毁了，相邻教室的窗户玻璃大多被震碎，但是教室等就没有其它的毁损。
波及到的班级,学生们立即被禁止进入教室，由教工们承担清理碎玻璃碴子之事，免得学生们被扎伤。事务丁主任在各班之间统计损坏的玻璃。他非常心痛，这又得买一批玻璃，而且还要尽快装上。
周校长看着他报上来的数据说：“人没事儿就好。再说这炸弹要是扔到咱们的库房上，咱们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周校长的话提醒了丁主任。他立即跟周校长建议道：“校长，咱们是不是把库房的东西挪到防空洞里啊。不然万一毁损了，咱们可是亏大发了。”
周校长摇头说：“不成，咱们那个防空洞勉强能装下全校的人。要是塞进去那些学生制服和教具，人就没地方了。”
“要不咱们在校园里挖个防空洞做库房吧？”
周校长笑道：“你当我没想过？挖防空洞的钱，快赶上咱们库房里的东西了。”
如此，可就没办法了。但丁主任心生一计：“要不咱们把库房里为下学期准备的学生制服，提前发给学生们吧。”
这个可以有。把学生制服发给学生，哪怕各别学生家里中弹，损失也会小很多的。于是，夏装要和秋装一起发下去的消息，在放学前传达到了各班级，通知到每位同学。
白丽梅晚饭后过去找金文澜。
“文澜姐姐，你要交四个孩子的制服钱，手头的现钱够吗？”
金文澜先谢过白丽梅，然后说：“我够！我搬到学校住，家里的那个小院子每月有租金。我每月的薪水也会剩下来不少。”
提到小院子的租金，白丽梅就彻底放下心了。她只是疑惑：“好好的怎么想起来把秋装和夏装一起发了呢？”
金文澜便把学校怕库房被波及的事情说了。
白丽梅叹道：“也是的。幸亏今天不是库房被炸，不然学校的损失可就大了。可文澜姐姐，有一点儿我不明白，秋装怎么这么早就进库了？不是应该等下学期开学时的吗？这还有近半年的时间才穿秋装，大部分的孩子都会长不少个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