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废园对峙
荣世祯油然想起了那日酒楼上，新帝师军官当众虐打展国公的三个孙儿，心中犯嘀咕：“展国公府居然还存有这等本事？”
萧在雍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那军官说道：“昨日奉王爷之命，属下会同沧海关衙门官差，前往白氏庄园调查火情。放火的凶徒手脚利落，没有在火场中留下什么痕迹，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终究是百密一疏，在尸首上留下了一处破绽。”
荣世祯说道：“你说书呢？到底是什么破绽？捡要紧的说。”
那军官忙道：“白家人都是烈火焚身而死，按理说，尸身上应当没有任何刀剑创口，然而有一具童尸的咽喉上，却有一处异形创口，似是为暗器所伤。但尸体在火场中烧得焦了，委实辨认不出何种暗器。
“得亏沧海关的仵作有手段，刨开童尸细细查验，发觉咽喉肌肉中有数百条细小伤痕，便如蛛网一般。如此就再明白不过了，全江南只有苏州展国公府的卫士们，才用这种暗器‘菩提蛛’。
“据说菩提蛛为寒铁所制，内中嵌有精巧机关，形如菩提，外表看似寻常，然而一旦射入人体，就会立即炸裂，化作无数碎片刺穿周围肌肉，在体内形成蛛网般的伤痕。此乃展国公府的独门暗器，他祖上就靠这一手绝技，为朝廷铲除了许多异己，立下汗马功劳，外人决计仿制不来。
“属下们由是推想内情：庄园起火之时，白家人都在佛堂上香，放火凶徒原本是想一把大火把他们都烧死，原本不需出手。但这童儿必是贪玩溜了出来，无意间撞见了放火凶徒。凶徒怕他放声大叫，不得已放出暗器，将这童儿杀死，是故留下了一处破绽。”
荣世祯忍不住说道：“照你这么说，那是展国公府的人下了毒手？他们既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在雍，说道：“为什么不来刺杀朝廷钦差，或是新帝师将领？却去灭了白文景全家？”
那军官说道：“江南小朝廷覆灭之际，伪帝、宁东王都疑心朝中有奸细，曾大肆搜寻一番，又锻造了许多冤狱，却始终查不出奸细究竟是谁。直到前几日，王爷赦免白文景的敕书传遍江南，展国公府余孽方知那里应外合的大奸细，就是白文景。白氏庄园又无严密防卫，因此展国公府余孽轻而易举放火灭了他满门。咱们王爷身居大军之中，出入都有亲兵跟随，贼子难以得手。”
荣世祯说道：“就算是展国公府的余孽下手，那幕后是谁在主持？他家成年男子都处以极刑，妇女儿童则充为官奴。若是还有放火灭族的人手本事，怎么不把他家妇女儿童先救出火坑？”
那军官说道：“属下若是不查清楚，也不敢来回话了。昨日查出那‘菩提珠’暗器，属下们就赶到官府翻阅官奴籍册，发现宁东王的大女儿卢氏——也就是展国公的长媳——此女在展国公府抄家之后，被充入平湖城教坊为妓。然而没过几天，教坊就报了卢氏得天花而死，尸体脸上满是疮疤，难以辨认面目，如今看来十分可疑，说不定卢氏是使计假死脱身，接着纠集了一批展国公府的余孽卫士，暗中伺机报复。
“属下们要引卢氏一伙出来，想到展国公的三个孙子正在沧海关衙门为奴，那可是卢氏的亲生孩儿。因此属下们忙将三子接来，用笼子囚了，放在衙门门前的大街上示众。三子哀嚎不休，凄惨至极，然而寻常百姓哪里敢靠近半步？
“到了夜里下起大雪，天寒地冻，衙役们装作回屋烤火去了，街上笼边空无一人。这时有一个黑衣男子飞步靠近笼子，隔着笼子给三子喂水喂食。属下们在暗中窥看，本以为这男子会趁机救走三子，不想他喂饱了三子，便狠心走了。
“想是卢氏效仿古人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自以为白氏庄园大火案做得天衣无缝，谁也不知展国公府仍有一股余孽流窜在外。若是当时出手救下三子，官府难免要追查到底，他们这伙余孽势力也就藏不住了。她宁可看着亲生孩儿生不如死，也要保存力量继续复仇，把仇人一个个都杀了才肯罢休。但终究是爱子心切，半夜派人悄悄来给她的儿子们喂饭，若是那人为官府所擒，自然是咬死不认的。
“属下们看那黑衣人走得远了，连忙撵了上去，追到沧海关东边荒山野岭，经过了伪帝亲手焚毁的行宫遗迹，再过七八里地，只见林中有一片废园，那黑衣人跃入墙内，就再也没出来了，想来那里就是卢氏的窝巢。
“那时已是清晨，属下不知卢氏有多少人手，不敢轻举妄动，因此留了三十个兄弟守在废园之外，自己赶来向王爷回话。请王爷增派人马，属下立即赶回废园，把卢氏一网打尽！”
萧在雍淡淡说道：“宁东王的大女儿有勇有谋，真乃女中豪杰，她叫什么名字？”
那军官说道：“回王爷，卢亚军的大女儿叫嫣然，二女儿叫婉然。”
萧在雍说道：“展国公府与宁东王同流合污，造反朝廷。朝廷念他们并非首恶，因此法外开恩，只处死了他们家成年男子，留下妇女儿童为奴赎罪。卢嫣然却不思感恩朝廷，反而假死脱逃，又放火谋害朝廷命官全家，岂能容她继续为祸？着命你领三百亲兵前去围剿废园，带上火器，务必将卢嫣然和她的爪牙斩草除根。”
荣世祯心想：“若卢嫣然真是幕后真凶，那昨日她的手下必是混入了白氏庄园。我逼问白文景之时，她的手下十有八九就藏在暗处，听见了昭王的藏身之处。于是一面留下人手继续放火，一面又分派人手赶往昙花寺，抢先劫走了昭王——不好！卢嫣然连白文景都恨得非要烧死他全家不可，昭王若是落入她的手中，哪儿还有命活？”起身急道：“三百人不够，非得派一千人才行，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萧在雍有些讶异，说道：“这事交给下面人去办就是了，你去作甚？”
荣世祯急急忙忙将长剑系在腰间，伸手拉扯那军官，说道：“没工夫解释了，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