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未来的那天,当我们彻底摘下口罩,重新回到最初时,会感觉像噩梦方醒。然后走进明亮的清晨,梦中的雾霭便渐渐被时间扮演的阳光晒干,直到淡忘。

    但是,总会有一些痕迹,依然留在岁月波涛冲刷之后:枕头上一排洗不掉的泪痕,是我们在噩梦里哭过的,因为恐惧,因为感动……那些冲不走的。一个个原本陌生的灵魂,在救与被救的生死线上,被系紧,成了永生都不会忘的人。

    手与手交过,留下永恒的余温;被安慰的耳,回荡着人间最慈善的音色;天使解放了,一颗颗热爱呼吸渴望自由的肺。而那个孩子的窗前,留下过一抹希望和红火。

    (一)

    腊月二十六,在又一年将尽之时,年兽们又来到这城市,只为了一个古老的约定。

    “你要这么说,还是你自己回去吧!这年我也不用过了!”

    “你干什么?非要在这大庭广众下闹吗?一会儿来个车再把你撞了。”

    入城的高速路口,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收费站前吵了起来。女孩打扮得优雅而靓丽,但她气冲冲地从车里站了出来,瞬间湿冷的风吹散了她的卷发,也将他们热恋的甜美吹碎一地。

    “天呐,一切本来都好好的。怎么要过个好年就这么难呢?”男孩愣在原地感叹道。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回家过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品尝由两个人的爱情转为两个家庭的结合的苦涩。

    但年兽对此司空见惯。

    “感情都是自私的,因而凡人注定要承受各种爱交错的阵痛。”站立在一旁树上的冰冰感慨地说:“但是即将到来的是春节,我们年兽便不能坐视不管。我的孩子们,跟上我,我们去帮帮这对年轻人。”

    她如猎豹一般敏捷的身体一跃而起,快到不见形影。她身披节日的欢乐与喜庆划过那恋人身边,留下一道不可见的彩虹,驱散了各种坏心情。

    “我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你们,快别停留在这阴冷的寒冬里,重新踏上回家之路吧。”

    年兽施展起她的法术,这对情侣的春节危机立刻解除了。女孩子暂时放下了气愤,回到了男孩车里。她的脸上重新露出甜蜜情人该有的表情。

    这是冰冰今年做好的第一份工作,她很满意这个结果。只是,她似乎忘了,纵然自己做得干净利落,但身后还跟着两个踉踉跄跄的小毛球。

    冰蛋酒跟在妈妈后面,身边是他邻居家的小孩,春春,他们两个都是一过年就要满两岁,算得上一只成年年兽了。但是冰冰妈妈显然认为,这两个小家伙离真正成熟能独担一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她自家的冰蛋酒的路,还要比春春更长一点。

    “你们两个先别打了。”看着那两团毛球没心没肺地咬打在一起,冰冰默默皱起了眉头:“我说,我刚刚施法,你们两个都看清楚了吧?”

    在这句发问下,冰蛋酒和春春才猛地停止了玩耍,然后露出两脸茫然。显然,冰冰妈妈自认为刚刚做了一番完美的示范,但现在,她的两个学生让她又明白,那只是她自作多情地自娱自乐。’“天啊,我的小祖宗们!你们马上就要成年独自生活了,可是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你们自己就一点都不着急嘛,我都要替你们急死了。说的就是你呢!小九!”

    冰蛋酒很不服气,但又没法还嘴,只好一脸怨念地舔一舔自己毛绒绒的小爪子。

    “好啦,别的先不管了。但是我们接下来就要进入凡人的城市了。那里人会变得越来越密集,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别让凡人看到了。否则明年一年就没有金苹果吃喽。”

    金苹果,是大兴安岭的红灯笼树林里一种甜美多汁的果实,因生长在寒冷的北方而积攒了足够的糖分。甜是年兽祖祖代代最为贪恋的滋味。他们也因此而受到了惩罚,又为了能总再尝到这种甜味,而年复一年地接受这跋涉的惩罚……

    “那……要是万一被看见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