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不是很亮，光线透过小小的窗照进来，只能照到很小的一块地方，其他地方的都是靠墙上那小小的煤油灯照亮。
龚祝带着君梦西进去了审讯室，让二子等在外边，没给他露头的机会，里面空间不小，但却只有由两张桌子拼接成的大桌，桌子分两边，里头那边坐着陈表，靠门这边并排放着两把椅子。
君梦西将手上的扇子合起，慢慢走到那桌边，将那两把椅子拉出来，方便两人坐下，随即选择了右边那个位置落座，看了一眼跟自己动作同步坐下的龚祝，便将视线移了开来。
从进门开始，君梦西就注意到陈表眼神频频往门外看，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便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的美梦，“别看了，二子已经自身难保，过不来帮你了。”
听到这话，陈表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盯着桌子看，好像盯它个千回百回，就能把那纹路盯出花来。
见人不吱声君梦西也是不紧不慢地，拿着扇子慢吞吞地说话。
“那条项链对我来说并不珍贵，我手里比它值钱的东西不算少，但丢了吧总归是折面子，所以你也别怨我较真，既然被抓住就只能怪你自己命苦，好好在牢里待着吧。”
见人不为所动，君梦西继续说话，“本来我想把那傻巡捕一起送进来，和你做伴的，不过谁让他命好，我给龚探长个面子放他一马，你就受一点委屈，反正一个人进去也有你的好兄弟关照，日子差不到哪去。”
说着，凑近去看陈表的神情，见他握紧拳头一副不耐的样子，又嘴欠的火上浇油，“本来我还想问你冤枉我的原因，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人总是嫉妒过得比他好的人。”
龚祝见君梦西拼命刺激陈表，但那人只是拼命忍耐不敢回一句话，觉得这么做没什么意义，便伸手拉了拉君梦西的衣袖，“好了，明眼人都知道的事，何苦跟二子争这个气，他傻听不进去，我们不理他就是了。”
君梦西撇了一眼陈表脸上气的要死，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孬模样，觉得龚祝说的有道理。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就能想明白，陈表没拿二子当兄弟，不然怎么会又编假证词，又求他放过自己，完全没考虑到自己跑了人家怎么办，偏偏二子认死理还犟，这样的人管他做什么，吃了亏就知道疼了。
想着合起了手上的扇子，从位置上站起来，“反正那傻子总有他吃亏的时候，懒得管他，我们走吧。这个人也是，一点心气都没有白活了。”
“想通了不管闲事了？”龚祝跟着笑笑起身，看向陈表的眼神一扫而过，像是完全没把他放眼里的感觉。
“什么叫管闲事？”君梦西抬眼看了下龚祝，不服气地小小地撅了一下嘴，随即扇子展开，挡住了自己的表情，不过扇子揺的频率，那叫一个忽闪忽闪的，明眼人就能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你说这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吧，也没错，毕竟他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掩饰又没完全掩饰，倒是让人觉得他有几分孩子气了。
“我只是不高兴那二傻子骂我罢了，什么叫我不懂什么是兄弟？公子哥吃他家饭了吗？就他有脑子乱说！”
“别气别气，我那有上好的茶叶，喝了好好顺顺。”
龚祝真觉得眼前这人跟小孩似的，下意识哄孩子的话就溜出口了，等察觉不妥想挽回都来不及，但见人神情没什么变化，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只觉得这果然是个小孩脾气，不带那些弯弯绕绕，就很可爱。
“好。”君梦西应下后就要往外走，却在离开审讯室的那一刻，意外地听到了陈表的呼唤。
“你知道，拼尽全力去抓，却什么都得不到的感觉吗？”
君梦西回头看去，只见陈表坐在那里，一副颓唐的模样，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很黑很暗，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很久以前那里也曾被点亮过，只是最终那根蜡烛还是熄灭了。
没有得到回答，但陈表并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不比他差，但只是因为他家在巡捕房里有人，送个礼就把我给挤下去了，从此他当上了官老爷，我就只能继续做我的癞皮狗，就连喜欢的人都不愿意正眼地瞧我一下。他的做的那些事，不过是补偿而已，还非要说把我当兄弟，真是让人恶心透了。”
说到这，他把目光转移到君梦西手上的扇子那里，“那天，我看到咖啡馆老板娘在擦你的扇子，那痴迷的模样，真像她。老天爷真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要什么有什么，有些人怎么求都求不来。”
君梦西听完陈表的话，突然察觉到门旁那一直站着的傻大个竟是低垂着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