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二

    我们酒吧的后面有一条街巷,从酒吧后门出来就可以直接进到巷子尽头,那里是个死角,所以也没有路灯、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巷子的墙壁上爬着整整一面爬山虎的枝叶,还有一些青苔附在墙根处,白天的时候是个好地方,风一吹爬山虎就哗啦啦作响,领班不准我们工作人员在酒吧里吸烟,几个服务员经常在燥热的傍晚,酒吧里人还没有多起来的时候,一边抽着烟乘凉,一边欣赏远处的晚霞。

    晚上也是个好地方。

    由于没有路灯,那里一到晚上就比其他地方昏暗不少,爬山虎匍匐在墙上张牙舞爪的影子经常吓坏酒吧里一些小男生小女生,后来老板在把酒吧后门改成了两扇透明玻璃门,又在爬山虎上挂了几行彩色的LED小灯泡,酒吧里熏人暧昧的灯光时常透过玻璃门扫到爬山虎翠绿的叶子上,配合挂着那几串亮闪闪的小彩灯,夜色反倒成为了一种掩护色,从酒吧里就延伸出来另一个欲望的天堂。也没有人再投诉那个地方吓人了,反而是我们经常能听见巷尾传来一些心照不宣的声音。自那之后就没有人去那个地方抽烟了。

    第一次看见景诚,就是在那个巷子里。

    我出去丢垃圾,他正被人按在爬山虎里,脸压在小彩灯上,把他的眼睫毛,鼻子和嘴巴都托显出一种异样深重的红潮。他闭着眼睛,因为背后人的肏干,喉间不断地逸出沉闷的呻吟。他的裤子被人脱了一半,从酒吧里照射过来的光影映出他结实的大腿肌肉,性器从他股间快速地进出,激烈的肉体撞击声一直传到我这里,循着夜风我甚至仿佛闻到了交媾体液散发出来的腥味。

    上他的人身高和他不相上下,性事似乎到了至高处,那个人凑近他的脸,我听见那个人粗重的喘息,问他:“骚货,要不要精液?”

    被人用这种侮辱的叫法,他却好像更兴奋了,我看见他身体激动地抖了抖,侧脸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意外的低沉,夹杂着呻吟间呼出的气音:“要……呃…!给我……射给我!”

    之后,他唔了一声,两手都紧紧地捏成拳头压在墙上,眼睛受不了似的往上翻,脸上出现了高潮透顶时才会有的痴态。

    那个人无套内射了,因为我看见性器抽出来的时候没有裹避孕套。我有些惊讶,因为同性恋这样玩是有风险的。

    离得有些远,我不确定有没有精液从他的后穴里流出来。

    操他的人射完后也替他提好了裤子,他平复了一下,转过身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搂着那个人往外走。

    我蹲在酒吧后门的台阶上抽烟,他经过我时有些随意地看了我一眼便走掉了,甚至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听到看到了什么。这时我发现他有一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英俊的脸,轮廓线条硬朗而流畅,充满了男人味,反倒是他搂着的人面容清秀好看,被他搂着有点小鸟依人的意思。他的体型比旁边的人更健壮,很难想象他是被操的那一方。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叫景诚,但是很奇怪地记住了他的脸,包括跟他做爱的那个人的脸。

    那天晚上我只是出来抽烟,听见景诚做爱纯粹是无心之举,过后我便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望之脑后,毕竟像出来放风时听巷子里的鸳鸯戏水,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了。

    然而第二次在巷子碰见他,我就不能无视了,开始不由自主地注意他。

    当然,这次不是在那个场景下遇到。和吧台同事站在巷子口抽烟放空时,同事忽然拍了拍我,说:“哇,那边有同性恋打啵诶。”

    我看过去,脑子里停转了两三秒,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缘分这个词来。

    他没有在巷尾尽头死角的爬山虎里,而是站在街口一辆跑车旁边,穿着一套条纹样式的西装,散开的黑色西装外套里是一件酒红色衬衫,顶上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他弯着腰,皮鞋尖轻轻点在地上,凑近跟车里面的人说话。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撑在西装之下鼓出来的背肌倒三角和紧实修长的包裹在西装裤下的腿。

    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吊儿郎当的笑意,把脸往车内凑了进去,坐在跑车里的人偏过头来,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吻。我瞬间来了一点儿兴趣,因为车内那个依然是个男人,但不是我上次撞见的那一个,比那一个要更年轻也更漂亮一些。

    我倚着玻璃门,从这两次的遇见,不由得猜测他应该是那种喜好外表柔和,长得像女孩子一样的男人的同性恋。

    跑车的主人很快与他分别,而他送走了他的新恋人之后,一只手插在裤兜慢悠悠地往街区某个方向走去,我手里的烟也燃得差不多,于是摁灭了,准备回到酒吧里继续工作。

    就在那个时候,我不经意往回望了一眼,拉开玻璃门的手霎时顿在那里。他不知何时已经走过了一条马路,站在红绿灯的地方,夜晚闪烁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打出斑斓的影子,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注视着我这里。

    也许是接收到我的目光,他像是什么捕捉到猎物信号的猎人一般,英俊的脸慢慢露出了一个散漫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