稞凡把我驮至密林的时候,那只妖兽仍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只是跟方才不同,它的身体似乎小了不少,有点像蔫了的气球,变得萎缩起来。整个身子软踏踏的,有气无力,连站立都困难。

    稞凡把我轻轻放入密林,尽管动作很小,还是惊动了妖兽,妖兽缓缓抬起头,看着我一步步走进林中。忽然,那只独眼里有浊泪悠悠掉落。我怔住,停下了脚步,看着它埋下头来,伸出舌头,舔舐起了那只受伤的左眼。

    那是时影一剑给它留下的创伤。

    见它没有攻击性,我回过头,朝藏在密林深处的稞凡比划了一个安全的手势,稞凡会意,在原地待了片刻,转身悄然离去。

    等稞凡离开,我保持着高度警惕靠近妖兽,妖兽抬头又看了我一眼,而后继续将头缩在前爪里休息。它的身体似乎还是很羸弱。

    我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确认它没有任何敌意后,便在它的头颅旁蹲了下来,掏出身上的消炎药瓶,拔去瓶塞,倒出些许粉末在它受伤的左眼上。因药粉刺痛,它的眼睛猛眨了两下,喉咙间发出闷哼,却没有反抗。

    我上完药,瞧着它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叹气道:“药效发作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但应该不至于溃烂,你不要再舔它就好。”

    妖兽瞧着我,目露感激。

    我又道:“我只能保证它不会引发伤口感染,但这只眼睛受伤严重,恐怕是难以痊愈了。”

    妖兽瞧着我,右眼忽然又有浊泪掉落。我伸手抚了抚它的头,心想,只要它不伤害我,我就一直陪它在这里,直到弄清楚所有的真相。

    过了一会儿,妖兽闭上眼睛睡着了。我站起身,绕过它,准备也回茅草屋休息。及至茅草屋门口,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霉臭味,更像是停尸房的腐臭气味,我心怀惴惴,小心地步入草屋,却发现茅草屋里,此时竟赫然躺了两具尸骸。尸骸的长度一高一矮,从身形和骨架结构看,竟像是停尸房里裴敬夫妇的尸骨!

    我心中悚然,快步退出茅草屋来。许是脚步声过大,妖兽惊醒了,睁开眼看我。我指着茅草屋里那两具尸骸,声音哆嗦道:“是……是你把裴敬夫妇的尸骨偷出来的?”

    妖兽伸着头看了我一眼,又缓缓蜷缩了头,喉咙间发出一声闷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睁大眼质问它。

    妖兽呆呆看着我,忽而低头,嘴巴驮在前爪上,不再回应。我盯了它好半天,都见它没有任何答复,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它连话都不会说,又能问出什么来。我纠结了一会,只好寻至一处空地,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刚眯上眼一会会,就觉身上湿冷湿冷。四月的天还不暖和,又是因为林子里,阴冷潮湿。我环视林子一圈,起身从附近捡来一些枝叶,堆在我与妖兽之间的空地上,生起火来。

    火一点燃,立马感觉周围都暖了。妖兽感觉到火光,抬起头看了一眼,而后浑身蜷得更紧了,发出舒服的□□,不一会儿,就打起盹来。我看着它睡着了,也靠着树干坐下,抬头望夜,只见树梢掩映的夜空里,一片皓月清堂。

    但愿稞凡能信守承诺,把时影救出来,我心里想。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林中传来一声震天的嘶吼。我猛地睁眼,发现眼前的妖兽以一种半卧在地的姿势,正发了狂似的对月嚎叫。那叫声歇斯底里,震得地动山摇,鸟儿四散而逃。

    我麻溜地站起身来,冲它叫道:“你怎么了?”

    妖兽没有理会,对月嚎叫了一会儿,突然又仰卧在地,浑身抽搐痉挛起来,身形四下左右扭动着,不出片刻,便见身上的鳞片、龙角尽数剥落下来,整张兽脸变得扭曲,露出痛苦神色。

    我瞳孔放大,虽然知道它不会伤害我,但出于本能,还是尽量站得远了些。

    妖兽在地上抽搐着、扭动着,不一会儿,剥落掉鳞片后的身体又隐约现出两条人的腿型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很快,还没等我有任何反应,妖兽头部的巨大躯壳突然掉落,隐隐现出一个人的脑袋来。

    我身子剧烈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