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三年,十五年前……”蜀王背过身,长久说不出话,直至林敛熙又问他是否与林缎青认识,才摆摆手说,“不认识。”

    “那,王爷认识我爹?”林敛熙松了一口气。

    蜀王反问:“你可知你爹是何人?”

    林敛熙心头震动,众人都说她父亲早就死了,但林缎青却从未提过,亦不许她问。她怕母亲忆起伤心过往,很懂事的听了她的话,纵使很想知道,也不敢问。但她隐约知道一点儿,父亲名中应该有个“寻”字,因为林缎青在梦中喊过那两个字——阿寻。

    “未听我娘提起过,依稀知道我父名寻。”林敛熙怔怔问道,“王爷知道什么?”

    一个字拨动房内两个人的心,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顾知攘眼眶红了一大圈,好像整张脸的血色都凝聚在那处。

    段取生母,璕源生父,段璕,她真的是段璕。

    顾知攘将头埋在膝间,落下了两人分别后的第一滴眼泪。

    “不知道,”蜀王愧笑着小声说,“当年啊,陇川城,不,是整个大晋朝,但凡听闻过你娘的男子,没有不仰慕的。我离开陇川时曾见过你娘一面,却一连梦了整整三个月,所以想知道她嫁了何人,仅此而已。算了,不提旧事。”

    “姑娘对青招坊有感情,想保住青招坊,不如干脆买下来,慢慢恢复昔日荣光。”他回到主座,喝了半碗丫鬟送上来的早就凉透的茶。

    林敛熙惨笑道:“买下来又如何,我娘留下的东西,除了那支白棣飞霜舞,其他都已被人糟蹋干净,不要也罢。”

    “那为何不离开?”

    “爱恨交织,王爷若时常听说书人讲奇谈怪论,便能理解了,”林敛熙拨动着鬓发,抿了些茶水,“打个比方,就像是一对生死不离的夫妇,女子阴差阳错发现夫君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但顾念过去相处时的柔情蜜意不愿斩断情丝,可血海深仇在,相合便更不可能了。”

    听罢她言,顾知攘思潮腾涌,剖白的话已然在嗓子眼排队喷涌,却不曾想心里的恐慌更占上风,活活将他为数不多的勇气压制了下去。

    “有趣,”蜀王叹气,“本王老了。”

    “市井之言,王爷莫怪。”林敛熙拱手。

    “对了,我看你二人举手投足颇有些珠联璧合的意味,莫非是?”

    “啊?”林敛熙和顾知攘齐声讶异,齐声解释,“只是朋友,才刚认识。”

    蜀王眯着眼笑笑,上位者的气势尽褪,更像常人家中关心子女的长辈,“如此,不知小兄弟家住何方,父母可在,有无兄弟姐妹,相处的怎样,定亲了没有,可有意中人,脸色如此苍白,是天生的,还是有病在身,本王此次进京,皇上赏了不少名贵药材,一会儿叫下人装好,你看着用得上哪个就吃哪个,用不上扔了卖了送人留下都随你。”

    “多谢王爷,”顾知攘挠头,避重就轻道,“救下令嫒之事,全系林姑娘一人所为,我只是替她背背杂物而已,什么忙都没帮上,王爷若要赏什么东西,给林姑娘就是了。”

    “嗯……”林敛熙一手托着下巴,深思熟虑后,坦言道,“还请王爷莫将今日事诉与旁人,毕竟出了王府,我只是青招坊里一个不起眼的侍女。”

    “好,都听林姑娘的。除此之外呢?可有何心愿。”

    “无所求。”

    “也罢,林姑娘无所求,倘若本王硬要报答,倒显得敷衍了。左右本王就在黎州,随时恭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