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教学楼就是连在一起的篮球场和网球场。江意柯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我以前超喜欢打球。”

    赵南岐看着空旷漆黑的篮球场:“在这里?”

    江意柯记得自己念初中的时候,个子在同龄人里矮了一大截,受到刘胖的怂恿他便开始打篮球长个儿。就这么跟他们一直打到高中,个子跟抽苗一样窜到了一米八。当初他还自诩林高樱木花道,每次大课间和眼保健操都要逃了跟人去打会儿球。

    两人穿过篮球场,江意柯看着网球场里高高的铁架楼梯,心念一动,招呼着赵南岐爬了上去。

    坐在高处,头顶是月明星稀的茫茫夜空。入夏的风有一点燥热。网球场的铁丝网外面还亮着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光线照射进繁乱的空气里,有无数细小又跳跃的尘粒与光斑在飞扬。

    赵南岐好奇疯了。他脑子里忽然闪过语文摘抄本里的一句诗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他与江意柯之间似乎横亘了整段青春的记忆,他很想知道少年时期的江意柯,是否也是在无数个晚自习的夜晚,坐在这个铁架台上数星星看月亮。

    可是他没有问。

    江意柯抵着肘,弯腰在锈迹斑斑的铁架栏杆上寻找着什么。赵南岐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上面全是些密密麻麻又凌乱的语句,像是“一辈子不分离”、“毕业我娶你”、“考清北”……仿佛千万种年少梦呓,历经了年深日久的风霜与雨雪,仍汇集在这个铁架台上冒着傻气。

    有的字迹已经在岁月的打磨里模糊不清了,但江意柯还是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笔迹。

    他指给赵南岐看。

    仿佛下了极大的力道,笔锋深陷进铁锈里。是清隽又狂狷的四个字:成王败寇。

    江意柯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我写的。”

    江意柯回忆:“我当时高三有段时间特别堕落,逃课打球、上网,晚自习就整堂整堂的跑到这里来坐着发呆。”

    赵南岐怔了下,忽然觉得这座铁架台有了点不一样的温度。

    他问:“原来你也会堕落吗?”

    江意柯这个人给他的好像永远都是正面情绪,像是一杆砝码等量而稳定的天平,从不偏向任何一端的。冷淡或热情、狂喜或骤悲、骄矜或谦逊,他好像从来无法用任何一种绝对的东西来描述。

    他好奇江意柯的每一段人生片段,想知道他曾经是怎样神采飞扬的少年、想知道他是不是也会为喝雪碧还是喝芬达而纠结、想知道他一心一意喜欢一个人是怎样温柔的样子。

    眼前的青年朝他弯了弯眉,清俊如水仙的面孔被路灯潋上一层细细碎碎的光。赵南岐觉得他的声音像深海妖精的谰语,令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亦真亦幻。

    江意柯说:“我以前没下过平行班第一,高三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直接掉到了一百多名开外。”

    说起来这原因,江意柯至今都觉得有些疯狂。

    “你知道肖晴吧,刚上高三那会儿,她找了个小男朋友。”

    肖晴当时也堪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手头又赚了几个钱。不知道从哪个野鸡大学钓来了一个大学生,白净青涩,一股子书生气,正是肖晴喜欢的那款。男生天天往肖晴公寓跑,有的几次被周末回家的江意柯撞见了,也不尴尬。

    “我原来一直住校的,就因为她那小男朋友假惺惺的想一家三口团聚,肖晴非要把我接回去走读。”

    江意柯想起当初肖晴劝他的场面,她小男朋友站在一边,笑吟吟地喊他名字。江意柯没来由的一阵恶心,硬是不肯答应走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