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衣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刚睁眼的那一刻，便觉得头疼得很。自然，不是脑子疼，而是脑袋疼。
她伸手摸上自己的额头，触及红色的血液。血液失了温度，已些许凝结，似干非干，还有仅剩的一丝粘稠。
她素来爱美得很，即便是红衣山一战，满身疮痍，她也不许自己的脸受伤。脑子清醒的第一刻想的便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损了她如花似玉的美貌。
翻手之间，她又注意到自己的衣衫。一身粗布麻衣，且多处破烂缝补。布料差她就不说了，可为何不是红色。要知道，她素来只穿红衣。这难看的褐色麻衣，又是谁给她换上的？
久睡之后刚醒，整个人还迷迷糊糊，便遇着两件糟心的事。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定不会让那人好过。
待到好受些，不那么头疼，她方才想起一件事来。她不是正与六大门派大战吗？虽被慕忘书刺的那一剑有点儿深，有点儿疼，最后还忍不住犯困，睡了一觉，但她的确记得自己是在红衣山上。怎么转眼又在这件破屋子里，还损了容颜，换了衣衫？
心头疑问逐渐增多，她不由得起身查看四周情况，捕捉有用的信息，试图来解开她心头的疑惑。
这间屋子，说破，倒也算不得很破。无非就是窗户纸破损，二月灌着凉风。两扇木门，一扇倒在地上装死，一扇半挂在门框上荡秋千。
屋子不大，里面的东西也就不多。她的身旁停放着一口破棺材，木料易朽，做工极差，钉板偏斜。棺材前方，放着破木板摆着的案桌，上放着灵牌，上书“生母杨氏之灵位”。灵位前摆放着祭品，乃是一盘馊掉的馒头，用粗瓷烂瓦盛放。除此之外，就真的再没有其它。
她站在一旁，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女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眼部大块暗红胎记，皮肤粗糙，满脸皱纹，双颊夹瘦，颚骨分明，身形矮小，皮包骨头。双手布满老茧，手指弯曲，指骨清晰。脸色苍白，全无温度，显然是已死之人。对呀，自然是死了，哪有活人喜欢往棺材里躺的。
令她格外在意的，不是这个死人，也不是自己为何在这儿，而是那棺材上的血迹。她走过去，触摸血迹，与她额头上的成色相同，粘度相当。
当时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她不会是撞了棺材吧！若是如此的话，那么问题便来了，是她自己撞上去的，还是他人推的？若是前者，那还好说。可若是后者的话，这笔账就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正当她思索之时，从外面走进两个女子。一位贵衣华服，眼神轻蔑，满是嫌弃，怕是个自以为尊贵的大小姐。另一个着普通布衣，身形矮小，相貌平凡，怕是个丫鬟婢女。事实证明，确如她所想。
那位大小姐周玉晴满脸高傲，张扬跋扈地走进来，将轻蔑的目光落在叶红衣身上，又扭头气愤地对那丫鬟春桃道“你不是说她死了吗？怎么还好生生地站在这儿？”
“奴婢哪里敢欺骗小姐。她刚才自己撞了棺材，眨眼就没气儿了。谁知道她的命这么硬，竟然还没死。”春桃慌张地解释，生怕惹怒这位记仇的小姐，为自己招惹来祸端。
听着春桃的话，叶红衣眉头颤了一下。她自己撞的？这是有多想不开啊！不过看春桃目光闪躲的样子，只怕与其脱不了干系！
“怕不是她命硬，而是你一双瞎眼没看清楚。”周玉晴冷言损语，为春桃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气愤。
春桃埋着头，只能忍气吞声。谁让她出身不好，是个丫鬟命。
周玉晴懒得再看春桃，省得惹自己生气。她往前走了几步，冷眼看着叶红衣。又像是看见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拿手扇扇，怕被难闻的味道熏鼻。“你为何不干脆死掉算了，省得碍眼。”
叶红衣挑了下眉。现在她真想有个座椅靠着，再翘个腿，来个苹果，看戏。要知道因她妖女的名声，这江湖上想要她死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是每个人叫她去死，她都自杀一次的话，那她死个万千次的，岂不是成精了。“我这人啊，最讨厌的就是死，最喜欢的就是碍人眼。”
“脸皮可真够厚的，不愧是下贱的东西。”周玉晴一噎，半天才蹦出这么句话来。
叶红衣不为所动，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骂出的话，可比这难听多了，早就习惯了。“彼此彼此。不过我看你的面相，肯定会死在我的前头。所以放心，你不会碍眼多久。”
“杨雪梨，你竟敢咒我死。”周玉晴气急败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的面门，气势汹汹，一副要她好看的样子。
叶红衣抬抬眉头。杨雪梨，那是谁？她的画像整日被那些名门正派到处张贴，搞得天下皆知。如此情况下，还能有人把她给认错的，那还真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