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银夕来说,那一天她只以为是极为普通的一天,照常起床、择菜、听嬷嬷的话,但是没想到,她会陷入险境。

    听说小姐——夫人非常宠爱——落水,现在昏迷不醒,太医也说,小姐大半是醒不过来了,这件事在整个杨府拥有极高的讨论度,大家都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是没人敢在夫人面前提起。

    夫人因为小姐的事,也没一个好胃口,昨日的饭菜只略微吃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了,然后剩饭剩菜又让丫鬟端来厨房,可便宜了那些素日刁钻可恶的老嬷嬷们,他们吃的大快朵颐,欢声阵阵,丝毫忘记了小姐还在昏睡中,整个杨府也正笼罩在悲凉里。

    夫人的贴身丫鬟过来要一碗豌豆粥并一些糕点当夫人的早膳。于是,这天银夕起了一个大早,赶在日升前在菜园子里摘了新鲜还挂着露水的豌豆。此举也让还在睡懒觉的老嬷嬷们不满。“一大清早不睡觉,混搞你娘的,还不让人睡了!”

    银夕愤怒道:“什么脏的累的活儿,都交给我,夫人要喝豌豆粥,你们也推给我,我去做了,还要嫌东嫌西的,你们只管抱怨,怎么你们不去摘呢,我还嫌踩了满脚泥呢!”

    银夕也不再理会她们,将豌豆放在水盆里,慢慢洗净剥选。老嬷嬷们也起来了,有的在扫院子,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坐在槐树底下,正在剔牙。

    一个老嬷嬷说:“我听大夫说,小姐估计是保不住了,可怜的夫人了,大女儿生下来,雪团一样可爱,可是活不长死了,这二女儿生下来啊,好不容易长这么大,又掉水里溺死了,真可怜。”

    银夕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大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又想若是小姐这次真没挺过去,姐姐金夕该多么难受啊,姐姐时常和她说:“小姐性格再温顺也是不能了,我又侍奉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待我也是极好。”

    如今若小姐去了,金夕少不得要服侍其他人,到时候还有没有这么好过,就未可知了。

    另外一个老嬷嬷说:“可不是吗?纵然有钱又如何,子女时常三灾六难的,日子还不是过的不尽人意。我们虽是没钱的,但是也没个灾祸,倒也能度日。”

    银夕道:“你们少说几句吧,等会子别人偷听了去,告到夫人那里,没得我们又有罪受,这会子安分一点,少说几句,不行吗?”

    一个老嬷嬷将衣服收好。“唉哟哟,我们说什么,还轮到你一个小丫鬟片子来管了。任凭谁听了去,能到夫人面前多嘴?夫人现在可是谁都不见呢。照我说,这事也有蹊跷。小姐年幼时,也有一段时间是个调皮孩子,喜欢去采摘莲花,经常一个人跳进水里游来游去,和活龙一样,没理由会怕水啊。”

    有老嬷嬷反驳道:“淹死的都是会水性的。一来有的人,仗着自己会水,在池子里是肆意妄为,不把它放在眼里。二来小姐是个女娃儿,或是体力不支,或是来了月事,又遇事惊慌一点,手忙脚乱一时溺了,也是有的。”

    另一个老嬷嬷说道:“此话也是,知道的,都明白是小姐失足,只怕夫人一时气怒,拿我们奴才发脾气,扣一个看护不周的帽子,到时候,可就惨了。”

    又有人道:“这只怕要等老爷回府了,不然夫人生起气来,殃及我们这些奴才,谁能劝?谁能管呢?只有老爷能管着她了。”

    银夕正好挑选了所有的豌豆粒儿,也忍不住凑趣问了一句:“老爷什么时候回府?”

    “鬼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老爷回来不回来,与你何干?照着井口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夫人要的豌豆粥熬好了吗?还杵在这里干瞪着呢。”

    银夕也不想理会他们了,端着盘子回到厨房,开始熬制豌豆粥。夫人最喜欢喝的便是碗豆粥,夫人没胃口的时候,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传厨房熬碗豆粥给她喝。夫人的口味又是头一等的刁钻,一旦没尝到味道,又加上本就是没胃口或者心情不好时点的,经常会大发雷霆,殃及熬粥的人,所以厨房的人都没人愿意做,甘愿把这个表现的“机会”推给银夕。

    银夕自然以大局为重,若大家都不做,夫人只会怪罪下来,又加上银夕是个聪慧的丫鬟,最开始做的不好喝,后来也渐渐找到窍门了,只需要在粥熬好之前,放点玫瑰汁、丁香露,调制一下即可。

    银夕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也约莫是夫人用膳的时辰,银夕盛好了绿豆粥,装在一个绣着丁香花的木盒子里,正打算前去给夫人送过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积年的老嬷嬷叫住:“哪去?又偷懒呢?”

    “我去给夫人送早膳呢。”银夕道。

    “小蹄子,”那老嬷嬷道,“你一天不到夫人面前去表演表演,就浑身难安。这么个差事,只怕不能交给你了。”说着一把夺过银夕手里的食盒,叫她女儿送去了。

    银夕翻了一个白眼,又不好辩解,正郁闷中,她看到金夕慌慌张张跑过来,银夕连忙上去。“姐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她醒来了。”金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