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故事无聊得很。”说书人摇头道,他看漓池没有被说服的意思,便转身侧对井口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膝上,道,“也罢,既然客人好奇,我便讲一讲。”

    “淮水神君被囚之后,余简四处寻觅不得,最后终于在其他神明的指引下,找到了水固井。”

    “然而,深井相隔,余简虽寻觅到此,却与淮水神君终不得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余简终究老朽而逝。”

    “因其生前善琴之名,受后世琴师祭拜,故而未入轮回,化作鬼神。”

    “余简之名在隋地最盛,受香火所限,亦无法离开隋地太久,一百二十年,方能前来看望淮水神君一次。”

    “井中枯燥无趣,神君常于井底久眠,唯有每过一百二十年,才时常清醒,以待余简到来。”

    “我倒宁愿你不来。”井中幽幽传来一道声音,“三万年于我不过一场长梦,反倒是你,常常搅我好睡。”

    “你自睡你的便是,”余简悠悠道,“又何必起来理我呢?”

    井下龙君哼出一声,伴着水起波涌:“我不醒着,怎么知道你闲着没事儿就向别人揭我的老底儿?”

    余简瘦长有节的手指在琴上一拨。井下水声霎时而止。

    琴音起,俄而风生。

    竹叶相击,春芽破土,江边芦苇摇曳,柳絮缠绵拂面。

    大鱼溯洄,竹篙击水,采莲女歌声隐隐,长足的水鸟翩然落入沙洲。

    飞雪如鹅毛,天地间茫茫,钓翁蓑衣竹笠,山间老猿长鸣。

    ……

    琴音渐息,但长风不止,亦如大江奔涌。

    龙君听着余简这一百二十年所见的风景,喟然一叹:“你又何必执着呢?”

    “执着?”余简按灭余音。

    井中一默,道:“此事与你本就无半分干系,你便是再怎样做,也不会更改判决的。更何况,大天尊并不在这里,你的故事最多讲给看守听。”

    “与我无半分干系……”余简慢慢抬起眼皮,“出计策下命令的是隋将罗参,挖渠道建堤坝的是隋军将士,将庸城百姓困于城中的是卢将卢兵,不被允许干涉凡人命数的是你这个淮水神君。这件事既然判了你的罪,又怎能不判我这个举荐了罗参的隋臣之罪呢?”

    “莫要胡搅蛮缠。”井中道,“你有这功夫,不如好好修炼,省得我出来后,却只听到你道行消散重入轮回的消息。”

    “你既知我,又何必劝我?”余简手按琴弦,“不若听琴。”

    琴声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