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冬天，因为气候变暖，极端天气出现得越来越多，那年冬天格外冷，寒风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像拉远又弹回皮肤上的皮筋。
再后来，春天来了，风变得和煦，万物复苏，卞一朗的嗓子依旧没好。但他自己竟然也不甚在意，没怪安霏，也不怪蔺平，停了半年的工作没用嗓，只每天早上做些必要的练习，专心处理他父亲的事情。
当时学校传出很多流言蜚语，核心不外乎就是天才陨落这种抓人眼球的故事。只有侯博瞻和播音艺术系的一些人知道，卞一朗的基本功一直都在，迟早会东山再起。
果然，后来夺奖时，他的声音被影视专家、配音前辈怎么评论来着？
深冬雪夜刮过西北岩壁的风，粗野中淬着冰的寒凉。
那个让他声名鹊起的大爆黑马电影，凭他原本的声线，是很难接下的。
侯博瞻到今天都心有余悸，一直对“女人善变”这句话很忌讳，这句话卞一朗也不爱听，他说，这种扫射没什么意思，而且，安霏未必善变，也许只是喜欢得不够。
……
听见侯博瞻说“善变”后，卞一朗在手机打字的手一顿，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修长好看的手指继续移动，指影模糊。过了一会，他收起手机，解开衬衣上方两颗纽扣，松弛身体，说：“哪有你善变。不是说今天不来影棚吗。”
指示灯已经变绿几秒，后面的车鸣了几声笛，侯博瞻忙轻踩油门，扫一眼车内后视镜，被堵得说不出话。也是，他跑来影棚干什么，不会就为了告诉卞一朗，你早就拒绝过的某家动漫公司的某个不知道男女的设计师和多年前抛弃过你的前女友有个设想好像有一点点类似吧。
侯博瞻后半程打算闭上嘴，不再说话，结果十几分钟后，还是没忍住，被车内死一般的寂静挠得难受，又道：
“你刚给谁发微信呢？”
“你真想知道？”卞一朗又扭头看向窗外，降低三分之一车窗，夜风呼呼涌进，吹乱头发，又往鼻孔里灌，呼吸也有点跟不上，他这才有点卸下白天包袱的感觉。
侯博瞻：“……”那我还是选择不知道吧。
……
从电梯出来，卞一朗输入指纹，门打开，大平层客厅的灯自动点亮，室内灯火通明，侯博瞻后脚跟进去，换好拖鞋，把车钥匙放桌上，抓一个果盘的苹果，啃一口，囫囵不清地说：“说真的，我去做饭吧，今天想露一手。”
卞一朗知道拗不过他，低声嗯一声，走到酒柜。他今天录专访忙了一整天，安霏在他心里出现的频率又高得几乎快赶上她刚离开那段日子，身心俱疲，的确没力气也没心情烹饪。
侯博瞻打开冰箱，取出精排和鲍鱼，扫眼手表，又放回去，拿出米和青菜，去厨房的时候，经过客厅的大型鱼缸。
鱼缸方正整洁，里面有保温和净水装置，设计精美，连底部的浅色石子都经过精挑细选。鱼缸是前两年一个影视制作人送的，尺寸非常大，等人高，但卞一朗只在里头放了两条鱼，显得空旷又不好看。
侯博瞻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扫一眼，刚要移开的视线蓦然停住。
“小红怎么又咬它了？”侯博瞻把装菜的袋子放地上，趴鱼缸上，指尖在钢化玻璃上敲了敲，那条颜色张扬如火焰般的大体型艳红观赏鱼不耐烦地摆摆身子，游到内侧，屁股对着他。
侯博瞻对这条鱼的厌恶不亚于对安霏。
安霏走后，卞一朗给这条鱼改了名字，不准叫它“艳艳”，但也没有送人，把它和原来他自己养的普通金鱼放进同一个鱼缸，虽然小红烈性不改，攻击性很强，但是由于生存空间变大，欺负那条肥美原住民小金的频率小了不少，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小金被咬得鳞片肉眼可见地脱落好几块，无精打采缩在角落里，颜色暗淡的身子被人工海草挡住，侯博瞻换了好几个方向才找到它。
卞一朗站在客厅酒柜前挑干红，手指拂过拉菲、奔富，最后有点不耐地合上柜门，到卧室抽屉拿了瓶白的，往鱼缸走。侯博瞻听见脚步声，直起身子回头，视线落在卞一朗手里的方正小白酒瓶上，犹豫一会说：“……你省着点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