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青石街道上湿漉漉的一片,微寒的晚风驱散了烦闷的燥热。宁泽拿着一把紫竹柄油纸伞,沉默地伫立在屋檐下。

    裴黎问:“你来干什么?”

    雨下得越发大了,两人隔着一街道的雨幕,面容变得朦胧。紫竹伞柄在宁泽掌心中转了半圈,他抿了抿唇:“好巧。”

    裴黎松了口气。原来他只是碰巧路过。

    “你现在要回客栈吗?”

    宁泽“嗯”了一声。

    裴黎抬手略遮了遮雨幕,一骨碌钻入他的伞下,侧身一撞他的肩膀:“那咱们顺道,搞快点,我衣服都淋湿了。”

    雨水似断了线的珍珠,顺着檐角往下淌,缀连成一片湿幕。小女孩支着下巴,从窗棂处看下去,喊了声娘亲:“那个站了一下午的哥哥终于走了。”

    娘亲绣着鞋垫回答道:“他等到要等的人了吧。”

    立夏之后,暑气渐长,这天气也越发像个上了年纪的怨妇,喜怒无常。越发瓢泼的暴雨彰显泼混本色。乌云沉沉,闪电穿梭,雷鸣阵阵。

    还剩几步的距离,裴黎从师弟的伞下蹿出去,踩着水洼跑进客栈大堂。宁泽跟在后面进来,收好伞放在角落任其淌水。看着戴面具的人嘱咐店小二把热水送进房间,然后脱下进水的靴子,提在手上,光脚小跑着上了二楼。足踝纤细,烦躁又不耐的样子像极了打湿皮毛的野狐狸。

    宁泽叫住小二:“煮碗姜汤,和热水一起送进他房间。”

    裴黎跑上二楼时,看见了出乎意料的两个人。楚怜站在问心鹤的房间前,正把一个什么东西交给他。问心鹤看了一眼,破天荒地露出浅浅笑意:“谢谢,这个对我很重要。”楚怜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又说了句什么。不过声音太小,裴黎没听清。

    裴黎的房间在问心鹤隔壁,要回房间必须要经过两人,他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问心鹤转头看见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去哪儿弄得一身湿?”

    裴黎拨了拨头发,走过去:“外面下雨了。”

    楚怜见到他来,蓦然局促起来,嗫喏片刻对问心鹤道:“问公子,那我先回去了?”

    问心鹤点了点头,追着裴黎进了他房间。房门砰然一关,把旁人隔绝门外。裴黎正在擦头发,抬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问心鹤:“我看见你师弟了,你们一起回来的?”

    “放心,我们碰巧遇见的,他没认出我来。”裴黎朝他怀中抬了抬下巴,“楚怜给你送什么来了?”

    问心鹤从怀中掏出一块用黑线系着的玉佩,递给他。这是一块和田玉,玉质当然是极好的,但就是一块凡玉,没什么特别的。裴黎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名堂。硬要说的话,就是玉中央有一个刻字——尹。

    问心鹤的身世跟裴黎相似,都是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这块玉佩是紫丘长老把他抱回檀删精舍时,塞在问心鹤襁褓里的。极有可能是关联问心鹤父母的唯一线索,他一向把此玉看得很重要。上次去夜月花朝却不慎遗落。

    裴黎摩挲着上面的刻字,若有所思:“尹?是你爹的姓还是你娘的姓?”

    问心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