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度齐眉的刘海,三七分覆在过分空荡的额前,大抵是用来遮发际线的,沈适打量了王敏一眼,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他身边的沈桐,后者心虚地避开了视线接触。

    沈适谦和客气地引人进办公室,落座后,王敏手持录音笔,沈桐架好摄像机器,调节角度,宾主对谈徐徐开展。

    王敏从最新的获奖课题入手,提及业界对沈适的地质领域新星的评价。

    “其实,最初我对地质一无所知,更谈不上兴趣。”沈适说的时候,快若无意地扫望沈桐,“愿意把地质当做平生志业来热Ai,是在本科的四年学习中渐渐形成的。所以03年毕业后,就进了地调院。”

    “这么说是意外成就。”王敏替他总结,“那么你在近二十年的地质生涯中印象深刻的经历有哪些?”

    沈适神sE温和,像是瞬间沉溺于某种美好情境,“是在刚实习的时候,第一次跟随钻探工人入矿井,地下数百米的井内,数不清探照灯悬结相映,像极了宇宙里的星辰,内心非常震撼。傅斯年先生说,考古是‘上穷碧落下h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当时我在矿井里想,我们地质也是。”

    “在普通大众的认知里,地质工作脏、累、苦、险,您的个人气质和工作状态似乎有别于这一固有的公众印象。”

    沈适笑,“我们项目往往在荒山野岭,和砂石矿物厮守数月,泥浆水W、灰头土脸,也是常态。遇险的时候也有,现在看都是有惊无险。”

    “让您最惊心的一次是在哪个项目上。”王敏笑着追问。

    “有次我在钻塔下填数据,钻机钻孔被碎石卡住,C作工人不清楚情况,强行提升拉杆,结果绷断了底部螺丝,钻机失去支架,向一侧倾倒,几乎贴着我后背倒地,如果当时有毫厘之差,我可能就没机会继续从事地质工作了。”

    沈桐听得心紧,沈适的笑意有了些些变化,“现在回想,最苦的应该是,对我nV儿有亏欠。”

    躲在机器后看镜头听得入迷的沈桐,心尖一抖,不敢动弹,全神贯注,看她爸爸继续再说,这个话题却就此止住。

    王敏识趣地另作提问,关于矿产志,关于书斋生活。他在理工科出身的沈适身上,看到了浪漫执着的文化气质。两人相谈甚契,采访毕,他提出想看看办公室陈列的石头。

    沈适陪他,一一解说,就像去年沈桐初次来他办公室时一样。

    “你可以挑一两个回去玩玩。”

    王敏却之不恭,挑了一块戈壁石,块头很小,不失奇峭,石身的丝丝纹路,是久远的历史长河里,风沙滚滚的痕迹。

    沈适回头看沈桐,“这位实习小记者,你也来挑一块。”

    沈桐愣着,她爸爸怎么突然装起来?王敏以为自己没发话,她不敢胡来,“沈主任让你挑,你就挑一个嘛。”

    那块蓝柱石不在了,“我不知道哪个b较有纪念意义。”

    王敏哭笑不得,沈适也失笑,“最有纪念意义的我给我家nV儿了,这个也好。”

    他从陈列架上拿下一个带盖的储物罐,摇了摇,摇出几颗珠子碰撞的声音,递给沈桐,“六颗糖心玛瑙,喜欢的话,都拿去玩。”

    辞别之际,沈适好好来一句,“这位实习小记者没有开过口,有没有想问的?”

    关照懂事上进后辈的前辈,王敏见识过不少。眼下沈适主动让沈桐提问,这是给她锻炼的机会,他也跟着鼓励。

    “你在山里工作,吃饭怎么办?有人送饭么?”